本案是否属于多次挪用公款？

[案情]

被告人：刘xx，男，36岁，赣县人，原任中国农业银行赣县支行湖江营业所副主任兼信贷员，住赣县梅林镇莲塘路22号。2005年5月23日被刑事拘留，同年6月3日被逮捕，同月23日被取保侯审，同年10月12日被逮捕。

2004年，被告人刘xx利用身为赣县农业银行湖江营业所副主任兼信贷员的职务之便，将贷款户陈建华、王玉梅、王昌赣等13人分别归还的2000年湖江营业所发放扶贫贷款（每人均不超过5000元）。共计5.57万元截留不入帐，挪用于为曾某在赣州市文清路开设的兽王皮鞋店经营周转。

[审判]

2005年10月12日,赣县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刘xx犯挪用公款罪向赣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被告人刘xx对公诉机关指控的事实均予供认。

赣县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认为：被告人刘xx身为国有企业从事公务的工作人员，利用职务之便利挪用公款且数额较大，用于经营活动的行为已构成挪用公款罪。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。该院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（以下简称《刑法》）第三百八十四条，第七十二条第一款，第七十三条第二款、第三款的规定，于2005年10月28日作出判决如下：

被告人刘xx犯挪用公款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三年。

宣判后，赣县人民检察院以原审判决适用法律不当，被告人刘景化的行为应认定为多挪用公款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规定，属挪用公款“情节严重”的情形之一，依法应当判处被告人刘xx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为理由，向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得出抗诉，请求二审依法改判。

原审被告人刘xx及其辩护人认为：刘xx挪用行为不属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规定的情节严重的“多挪用公款”情形。多挪用，指的是每挪用的数额都应达到犯罪的起点标准。原审判决是正确的，请求二审维持原判。

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开庭审理后认为：刘xx多挪用公款，每均在5000元以下，累计数额5.57万元。根据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，挪用公款数额较大，进行营利活动的，以挪用公款1万元至3万元为“数额较大”的起点，以挪用公款15万元至20万元为“数额巨大”的起点。挪用公款“情节严重”，是指挪用公款数额巨大，或者数额虽未达到巨大，但挪用公款手段恶劣；多挪用公款；因挪用公款严重影响生产、经营，造成严重损失等情形。根据上述司法解释，“多挪用公款”属于“情节严重”；依照刑法规定，对于情节严重的，应当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。但是，刑法和司法解释均未明确下列哪种情形的“多挪用公款”才能理解为“情节严重”：一是只要挪用公款数多，即便累计数额未达到定罪处刑的标准，即“数额较大”的起点，就属于“情节严重”；二是挪用公款数多，并且累计数额达到定罪处刑的标准，就属于“情节严重”；三是挪用公款数多，并且每挪用的数额都必须达到定罪处刑的标准，就属于“情节严重”。因此，仅以行为人挪用公款数多就当然属于“情节严重”的理解，缺乏充分的法律依据。刘xx挪用公款数额为5.57万元，离“数额巨大”的标准甚远，并且在侦查期间退清了全部赃款，在法庭上自愿认罪，不足以认定其挪用公款行为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。原审法院对其在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幅度内判处刑罚并不不当；故检察机关的抗诉意见不能成立，不予支持。原审判决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、量刑适当，审判程序合法。法院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每一百八十九条第（一）项规定于2005年12月30日作出裁定如下：

驳回抗诉，维持原判。

[评析]

本案在审理过程中，对被告人刘xx的行为该如何适用法律有三种不同意见：

第一种意见认为，本案被告人刘xx分别截留了13个贷款户归还的贷款共计5.57万元，用于他人经营周转，即13挪用公款归个人进行营利活动，且数额较大,根据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，被告人刘xx多挪用公款，属挪用公款“情节严重”情形之一，依照《刑法》第三百八十四条规定，应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。

第二种意见认为，本案被告人刘xx虽然分别截留了13个贷款户归还的贷款共计5.57万元，用于他人经营周转，但每挪用公款的数额均在5000元以下，均未达到挪用公款数额较大的起点，即每挪用公款，均未达到定罪量刑的起点标准，不能认为多挪用公款。如不考虑挪用公款的数额，仅以数认定，那多挪用公款总金额未达数额较大（尚不构成犯罪）即属挪用公款情节严重，显然有悖法理。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中规定的多挪用公款应解释为每挪用公款的数额均达较大。故本案被告人刘xx的行为不属于挪用公款情节严重的情形，应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。

第三种意见认为，本案被告人刘xx的行为是否属于情节严重的多挪用公款，要结合挪用公款的数和总金额来认定，挪用公款的数达三以上，挪用总金额接近挪用公款数额巨大标准的，应认定为情节严重的多挪用公款，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。否则，不能认定为情节严重的多挪用公款。本案被告人刘xx虽然13挪用公款，但挪用的总金额5.57万元，离数额巨大标准相差甚远，认定为情节严重的多挪用公款，显然有失公正。故只能认定为挪用公款的一般情节，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

[法官点评]

本案涉及一个多挪用公款的理解及法律适用问题，首先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挪用公款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三条第一款的规定：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，“数额较大，进行营利活动的”，或者“数额较大，超过三个月未还的”，以挪用公款一万元至三万元为“数额较大”的起点；以挪用公款十五万元至二十万元为“数额巨大”的起点。挪用公款“情节严重”，是指挪用公款数额巨大，或者数额虽未达巨大，但挪用公款手段恶劣；多挪用公款；因挪用公款严重影响生产、经营造成严重损失等情形。第四条规定：“多挪用公款不还，挪用公款数额累计计算；”本案中被告人刘xx挪用13笔贷款（贷款户已归还的贷款，属银行信贷资金），均为5000元以下，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规定：“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，挪用公款归个人使用，进行非法活动的，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，进行营利活动的，或者挪用公款数额较大、超过三个月未还的，是挪用公款罪。而依据以上规定，被告人挪用每一笔公款时，均未达犯罪数额，应属违法行为，不构成犯罪，只有依据《解释》第四条规定，累计才构成犯罪。而参照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盗窃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四条规定：“对于一年内入户盗窃或者在公共场所扒盗三以上的，应当认定为“多盗窃”，以盗窃罪定罪处罚。”本规定对“多盗窃”作了解释，即规定：即使被告人多盗窃行为，数额不构成犯罪，只要数为“多”，也应定罪处罚。而我国法律对挪用公款的“多挪用公款”未做出解释。到底是以“多挪用行为”也构成犯罪，还是以挪用数额来定罪量刑，从现行法律及相关司法解释来看，显然是以数额来定罪量刑，只要是多挪用，数额未达到定罪数额标准，均不能定罪处罚。既然是从现行法律规定及司法解释规定看，最高院的关于挪用公款的司法解释中的“多挪用”显然是每挪用数额均达定罪标准，否则便不能随便意定“多挪用”的概念。尤其是我国刑法原则中规定的“罪刑法定”原则及“疑罪从轻”的处理原则，我们一致认为，本案中，刘xx多挪用（每挪用数额不达定罪标准数额）应适用该解释中的第四条规定“多挪用公款不还，挪用公款累计计算”；也只有适用这一条，才可以对被告人刘xx定罪处罚。若又将被告人刘xx多挪用公款（每挪用数额不达定罪数额）来认定被告人系“多挪用”属挪用公款“情节严重”的情节，显然是与立法原则相违背的。同时，“多挪用”作为“情节严重”与“数额巨大”标准能相吻合，即使多挪用公款（每均达定罪数额标准）数额未达解释规定的“十五万至二十万元”标准，但只要多挪用（每挪用数额均构成犯罪），就属“多挪用”，更符合立法精神。因此，应适用“多挪用公款不还，数额累计计算”达到数额较大标准，进行处罚。

赣县法院及赣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采纳了上述第三种意见。结合被告人刘xx退清了全部赃款并且自愿认罪的情节，决定判处被告人刘xx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三年，是正确的。

作者：赣县法院 廖静卿